教国南部沿海地区,塞德娜教区外海。
阴沉的天空下,海面波涛汹涌。
巨浪拍打在柚木打造的甲板上,粉碎,复又拍击上来。
剧烈的炮击,在钢铁战舰的左右溅起冲天高的水柱。
不时有熊熊燃烧着的战舰,在剧烈的爆炸之后,缓缓下沉,在海面上留下一片残骸。
海面上,金色的十字架旗帜缓缓飘落。
继初秋决战后,联邦的舰队就在塞德娜教区的外海集结,从海面上发起了进攻。
巨型的破甲弩箭从半空狠狠砸向坚硬的外甲,蛮横地撕开钢铁,锋利的箭尖刺穿了巨大的船体,从另一侧飞出。
但也有撑不住打击的小型舰船,在破甲弩的攻击下直接断成两截的;更有甚者,运气“极佳”的被击中了武库,带来剧烈地爆炸,直接断成两截,前半段已经开始沉没,而后半段还勉强飘在海面上。
燃烧的旗帜与钢铁混杂在海面上,士兵的哀嚎在炮火与爆炸的巨响中几不可闻。
……
桌上的红茶还冒着热气。
我静静地坐在亭子里,看着清澈的湖面。
算算日子,我已经在圣城待了十几天了。
教会认为我的罪行虽然事出有因,但是毕竟是对圣殿骑士拔刀相向,因此,在我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,那所谓的神圣裁判庭就对我下达了有罪审判。
这么说现在的我是在赛尔斯家里……服刑?难怪门口的骑士不让我出去。
然而在枢机会上,却有人对此提出了异议。他们认为能和圣殿骑士对抗的力量不可多得,教国正处于战争时期,偏偏内部又有异教徒作祟,正是用人之际。
我这种事出有因的罪责,只需要向神忏悔,做出应有的贡献,就可以被赦免。
忏悔是可以的,贡献是没有的。
我当然想这么说,但很显然教会不可能同意。
可是我能做什么贡献?我只是个普通人,既不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大魔法师,也不是信仰坚定的教会骑士。我很好奇教会能怎么安排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。
赛尔斯对我说教皇要见我,但他现在在北境的帕瓦尔城指挥着对联邦军的作战,得等到快要新年祭典之前才能回来,因此我就暂时被留在了这里。
我从赛尔斯那里借来了一本历史书,随意地翻看着。都是些歌颂圣教功德的历史,不自然的地方太多了,看着就让人困倦。
不知不觉,半天就过去了。
有点困了……
少女安静地趴在凉亭中央的白桌上,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,呼吸均匀,嘴唇微微张着;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册,纸张随风翻动;一杯快凉下来的红茶,淡淡茶香飘散开来;黑亮柔顺的长发如瀑般垂下,轻轻地摇摆……
赛尔斯正在向这边走,看到此情此景,愣了一下,旋即笑了笑,又退了回去。
唔……
我刚刚好像睡着了?
我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有着明亮的星空,温暖的床,还有热气腾腾的鸡汤……有人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……但当我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,却怎么也看不清……
很多人在对我笑……我能感觉到他们在对我笑,充满善意,可是我始终看不清楚他们的脸,被层层烟雾笼罩着。
我想扫去这些烟雾,然而当我抬手,锄头却并没有飞到我的手中……对啊……我的锄头呢……
凉亭中的少女猛地坐起,由于动作太急差点掀翻了桌上的红茶,嘴角的晶莹在空气中拉出一条细长的丝线,又迅速断开。充满警惕的绛紫色眼瞳环视着四周,像一只警惕的猫一样戒备着什么。
我揉了揉眼睛。
熟悉的亭子,熟悉的湖面,熟悉的花园。并没有什么白色的人影。
“尤诺小姐?”
赛尔斯的声音冷不丁的从亭子外面传来。
啊,来人了……我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桌面,还好没被看到,呼……
她直直地走到我身边,看得我有点心虚。
“唔……”
应该没被看到吧?没有吧没有吧?
下次坚决不趴着睡觉……以前总有人替我擦干净……以前?
来不及细想,赛尔斯已经坐在我的对面。
“看来你恢复的还不错嘛,”她的微笑还是那么温柔,“我这次来是来通知你,准备一下,我们要去见圣座。”
啥?这就去见教皇了?
“你不用紧张,”似乎是看到了我的神情变化,赛尔斯出言安抚,“圣座只是想见一见你,不会对你怎么样的。毕竟他也很好奇,是谁能够和强大的圣殿骑士正面对决,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呢?”
“走,姐姐带你简单的打理一下,那可是教宗大人,随便的穿着可不太合适哦~”
……
你管这叫“简单的打理一下”?
她强行把我摁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池子里泡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;训练有素的女仆们把我围起来,上上下下鼓捣了快半小时;又把我拽到梳妆台前面,细细地描描画画了半天……我并不理解打扮一个人还要花这么长时间的含义。
这么一折腾,时间就快到下午了。
我怔怔地看着落地镜内的少女。
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,水灵灵的绛紫色眼瞳凝视着自己,淡淡的唇精致小巧,白里透红的脸庞让人忍不住怜惜;黑色的纱裙配上红色的绸带,银色项链环绕在不足一握的纤细小腰上;淡黑长袜下是锃亮的小高跟,上面点缀着白色的小蝴蝶结。
真可爱……
赛尔斯很擅长打扮人啊……
不对,这不尤诺!咳咳。
但她真的太会打扮人了……
“漂亮吗?”赛尔斯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。
“漂亮……啊!”我惊叫着跳到一边,脚底一个趔趄,眼看着就要倒地。
只见她一个踏步向前,一把将我拉起。
一头撞在她怀里,唔……真软……
好羡慕啊……不对不对我想的有点怪。
“呃,抱歉,吓到你了吗?”充满歉意的声音,伴随着头上轻柔的触感传来,她在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头,捋了捋我稍显凌乱的头发。
“没有……”
“小尤诺,真是……很有趣的孩子呢。”
我觉得我像是被她当布娃娃一样,摆弄了半天,终于在下午,坐上了去往教皇厅的马车。
我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了,软软地靠在垫子上。
赛尔斯真的是……不给我打扮到满意都不放我出门,我又不是去相亲……
马车缓缓停下。
那边已经有骑士迎了过来。
“小姐,前面一段路是不允许马车通行的教皇厅特区,还请您稍微委屈一下,步行前往。请随我来。”骑士微微躬身,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。
我跟在骑士后面,好奇地望着周边的环境。
其实这算是我第一次离开赛尔斯的“院子”,观察这座神圣教国的首都。
随处都是高尖顶、哥特式的宗教建筑,白色的鸽子在其间自由地穿梭着。宽阔的青砖路四通八达,平平整整,街上的人们络绎不绝,有披着白色披风的圣教教职人员,穿着得体,举止优雅的贵族,和铿锵有力,正在巡逻的骑士;也有活力满满的年轻男女甜蜜地结伴而行,推着手推车兜售小玩意的年轻小贩放声吆喝,抱着一堆圣教教刊的传教士急匆匆地跑过。
这是一座高贵而祥和的城市。外界的任何罪恶或者血腥都这里看不出任何关联,不时穿行在大街小巷的骑士们带给人们强大的安全感。
只因这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,接受着最为真实的来自神的关爱。
远处的那栋建筑应该就是教皇厅了。
高高在上的金色十字架,下面是巨型的三角穹顶,由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着。门口的广场占地广阔,两侧立着巨大的骑士雕塑,手持长剑,圣枪,法杖或者重盾,伫立在那里;他们的眼神或慈悲或怜悯,或严厉或平静,但无论站在教皇厅广场的哪里,他们似乎都若有若无地看着你。
“这是我们神圣教国初代十二圣殿骑士,”前面引路的骑士见我环顾四周,热心的出言解释,“他们站在这神圣广场两侧,象征着最高的力量,时时刻刻维护着神权,替众神监视着这个世界,是至高无上的存在。”
我随着骑士走进那座气势恢宏的建筑。
内部的装饰并不如同我想象的那般奢华。
实际上非常简洁明了。正前方是一座巨型的十字架,涓涓细流自其顶端淌下,流入下面的水池之中;左手边是忙忙碌碌的神职人员与骑士,他们似乎有着不同的职责,不时有人抱着成堆的文件跑来跑去;右手边则是一处又一处传送阵,不停的闪烁着魔法光芒,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。
“小姐,请走这边,”骑士对右边的一个传送阵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前面的区域我无权进入,会有人继续引导您,请您不要在教皇厅内随意走动。还有,不要尝试做任何冒犯圣座的行为,一旦您对圣座有任何威胁的可能性,监视之眼会即刻对您降下制裁。”
我微微颔首,走进传送阵。
一阵微弱的晕眩感后,我来到了一处走廊。
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扫而过。大概是有安保检查之类功能的魔法。
早有骑士等在那里。他引导着我走向最靠内部的房间,随后微微躬身,退到一旁。
就是这里?
房门上没有任何牌子,我抬手,犹豫了一下,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。”
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。
我推开门。
入目的是宽大的楠木办公桌,两侧高高的书柜,中央巨大的落地窗。
一位黑发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,正在低头写着什么。
他带着单片眼镜,面容看上去非常普通。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。
我还以为教皇会是一位慈祥的白发老爷爷,无时无刻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的形象,看来实际上并不是这样……
他好像批阅完了手上的那份文件,放在一边,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,抬头看向我,“你就是尤诺?”
那目光看向我的那一刻,我才觉着不太对。
男人虽然面无表情,但他的脸上的皱纹如同利剑一般锋利,面容冷峻,双目如炬。
他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,便如利剑出鞘,直指人心,带着无形的威势。任何弯弯绕绕在这锐利的目光之中恐怕都支撑不住。
“我是神圣教国第六代教皇,康迪克特。康迪克特.坎宁安。”
“您好,尊敬的……”我怎么称呼他?教皇陛下?圣座?还是别的什么?
“不必拘谨,”教皇微微抬手,“你的事情我已经听奥诺雷报告过了,首先我要代表神圣教会向你道歉。”
“啊?道歉?”我记得我好像还是个“罪人”来着?
“是的,因为骑士们的冲动行事,伤害到了在残暴的异教徒前维护民众的英雄,这是教会的严重失职。而且枢机会认为你的罪责并不严重。”
“嗯嗯……圣座明鉴……”大家都叫他“圣座”,那就这么叫吧。
“然后,我要代表教会向你表示感谢,”教皇扶了扶眼镜,“你的挺身而出完美的诠释了骑士的勇敢,牺牲的高贵品格,而在被误解后的退让展示了骑士理性,正直的美丽心灵,你与奥诺雷骑士的战斗充分证明了你的实力同样优越,是骑士强大,无畏的战斗素质的体现。”
“嗯……谢谢……”这么冷静的夸赞弄得我不知所措。
“所以你不用感到有任何意外,这都是你应当了解的,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思,也是教会的意志,神的意志。”
“哦哦……好的好的。”
“如果你在圣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赛尔斯提,她是中央教区的大主教,也是圣教圣女,枢机会成员之一,她还是水系治愈魔法的集大成者,你的要求基本上她都可以满足。”
“嗯嗯……啊?”
她的地位好像不仅仅是有点高?
“另外圣教对你的嘉奖仪式也将在新年祭典时一并进行。枢机会认为你的行为值得作为榜样向人民宣传。我本人也赞同他们的观点。”
“唔……好的,谢谢圣座,我会努力的……”
其实我想说不需要不需要……当众授勋什么的,众多的目光看向我……简直就是把人丢火架子上烤,那是一种另类折磨。
然而他的声音仿佛具有穿透力,让人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抗拒的话来,也许这就是领袖的威压?
“相信你已经了解到了,我们与东方的联邦国正处于交战状态,目前战事焦灼,”教皇复又低头,在抽屉里寻找着什么,“如果你愿意的话,神圣骑士团也期待你的加入。”
“嗯……呃,我会认真考虑的。”差点就直接答应了……
他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,推到桌子这边。
“这是教会官方的嘉奖文件,里面还有一枚特制的教会徽章,能保证你在整个教国内绝大多数地区的通行权利。”
“听说你苏醒以后身体状况一直没有完全好转,让赛尔斯再给你看看如何调整,”教皇微微点了点头,“我个人也非常期待你的表现。”
“真像啊……”推门离开的那一刻,我似乎听到了低喃。
谁在说话?是我听错了吗?
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,精神上也有点恍惚,大概是听错了吧。
总之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。赶紧走。
……
少女匆匆忙忙地离开后,教皇头也不抬,“你可以出来了。”
“怎么样?跟你一样的黑发,跟她一样的紫瞳,是不是很像?”
美丽的琉璃花自书架后的阴影中出现。
“赛尔斯,你太过聪明了,”教皇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悦,“枢机会那帮老家伙不喜欢你这样的。”
“不喜欢就不喜欢吧,本来也不想听那帮老头啰嗦不是么。”
“你自己也是挂名的枢机卿。”
“……那个不算。话说回来,你真的把那徽章给她了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就不担心……”
“没必要。只要她还能为教国发挥价值,我并不打算过问她的来历。”
“算了,反正我也不太懂,”琉璃花随意的坐在一边的沙发上,“没想到现在的你比那时候更冷血了。她还是个来历不明孩子,你就准备直接起用?”
“谁都年轻过,”教皇放下文件,起身,背着手走到落地窗前,“你没有必要寻找这种替代品给我看。”
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,无聊的回忆。
“起用她是枢机会的决议。身为圣殿骑士,奥诺雷的报告书是直接递给枢机会的,枢机卿们认为只要能用的战力都可以用,只需要保证她对教会的忠心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是的,她的来历确实是个谜,说不定还是个异教徒,更糟糕的,说不定是联邦那边的人。但是她的一切行为都无法解释,如果是异教徒,怎么会保护无辜的村民?如果是敌国的人,潜入进来已是不易,又有什么必要站出来,还攻击圣殿骑士?”
“这……”
“放心,会派人跟着她的。”
教皇挥了挥手,镜片闪着寒光。
“如果对教国不利,那就清除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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